2012年7月16日星期一

冰箱往事(1)


我确实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意识,或许是某一个瞬间,或许是不断强化的硬件的慢慢积累, 早期的数据也早在各种硬件的更新换代之中变得残缺不堪 ,所有的一切像散沙一样铺满了我那不大的储存器的各个角落,或许还有不少丢失在城市与城市,行星与星系之间的辗转返辙之中。直到我被N6从某个废品堆里拣出来,换上一身像模像样的新零件,拖上零号,重新航行于这茫茫星海之间,才有足够的能力和空闲来慢慢梳理这些信息的碎片。说不定也是在这整理的过程中我才慢慢产生了意识,从船上一个设备变成了一个船员——没准N6打一开始就把我当船员了,我却没有意识到这点,要知道思考对于一台冰箱来说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那会我唯一擅长的就是当别人输入一个笑话的时候,对其进行冰冻处理再输出。这很容易,也很无聊,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很多人乐此不疲,常常导致我的主进程在制冷过程中过热而卡死过去,等到N6跑来重启才能恢复功能。


我试图寻找过自己的生产商和生产地,可是身上横跨整个银河系各个地区,纵览银河帝国兴衰各个时期的一手二手N手零件让我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,里面甚至还有货真价实的地球货,我甚至已经不知道这个地方从宇宙中消失已经消失了多少年了。我曾经在无聊的时候详细的研究过这个还是靠电力驱动的零件,是一个圆柱状物体,外面包着金属皮,底部用喷漆刻着一行小字“基本无害”,侧面则写着“Made in China”,我不明了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,听说船上最近来了个研究古代银河系语言的家伙,我本打算去问问这个这些符号究竟有什么意义,但因为这家伙还是个浪游诗人,所以我从来没在船上见过他,到现在也不了了之。但是有这么个零件,至少说明我曾经在地球呆过一段时间,至少我的一部分呆过,没准当时在我的冷藏室还存过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呢,我在自己数据库里的残缺古代食谱上曾经看到过有种叫做“火锅”的东西非常流行,现在我已经很难理解这种食物是什么样一个东西了,但是我猜一定有人在我的冷藏室里存过火锅,要知道没啥设备能比我的冷藏室更加能保证食物的原汁原味了。我对地球的了解也就仅限于此了,不过船上的生物学家好像对地球非常了解,我一直想着问问她,遗憾的事,自打她一上船就迷路了,我至今也没能跟她搭上话,而且我觉得这么难的事,可能她也不知道多少吧。

在我存储装置里最早的数据记录始于火星,不过仍然是相当残缺的一部分,我也不觉得那属于我,那个时候我也没有意识,甚至连A.I.都算不上,从我对那些数据的研究来看,那时候我的功能仅仅限于对放入的食品进行脱水处理,然后进行低温近真空保存,等到需要的时候,对其注水回复食物的性状,供人们食用。或许那时候人类刚刚在火星建立基地,他们甚至还一度扩充过我的舱室,额外开辟出一间来存放尸体,每次看到这个地方,我都会不由自主的把制冷室的温度下调几度,同时身上的各个零件也会嘎吱嘎吱的得瑟几下,但是原因我也说不出来,只是隐隐约约的觉得就应该这样。其实我对我的很多行为都困惑,他们的存在都没什么必要,只是不知在历史的辗转中谁出于有趣的心态给我设计上了,而我又不能自己改自己的硬件,唉,相对N6她们,真还是落后了不知道多少个世代。闲话少说,尸体在我的存贮室里也像食物那样保存着,直到积攒到一定量之后被取出弹射进太空或者运送回地球,但是取出的时候并不将水注入回去,要知道水在那时候的火星可是最重要的资源之一。至于为什么不把这些尸体埋葬在火星,我觉得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太难为一个冰箱了,或许这是为了维护火星的原生环境不被破坏吧,一个刚刚被开发的星球的生态系统还是对这些很敏感的。我也不知道那样的状态维持了多久,那时身上的时间记录系统很遗憾的没有在各种波折中存留下来,唯一可以勉强描述时间的,是上百具尸体在这里驻留过,还做出了他们对这个基地最后的一点贡献。再后来,我就变成了火星上一个小小的食物存贮装置,各种奇怪的,叫不出名字的食品在我的舱室里进进出出,到后来一度堆满过那件曾经用来停尸的舱室。

再后来人们蜂拥而至,我的抽水功能也因为过分耗费能量而被停止了,仅存的功能就相当于一个冰箱,再后来,我的舱室被拆除,控制装置及存储被剥离出来,被放置在一个展示火星开发史的博物馆中,供人们参观,不过一个冰箱又有什么好看的呢,不过是在漫长的黑夜中等待罢了。大概这不是我第一回被废弃,却是第一回被记录的废弃,很可惜,记录到此为止,但是却是我服役史的开始,不久之后我被几个走私贩从博物馆中偷了出来,开始了在太阳系中的非法走私生涯。

2012年3月6日星期二

片段

这事从头到尾就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,我就是被坑的路人甲。还不是那个死N6,鬼知道从哪接了个大单子,带着我们冲着联邦还是革命军什么的哪个小破星球就去了。我一点都不关心是啥单子,我只关心从那个星球上能不能买到些能填肚子的美味。这年头船上的伙食糟糕透了,连Jet的特制青椒肉丝都做不了了,N6只好带着一帮子船员啃压缩食品。这是他们的事,但是N6没饭吃就看我不爽,连我的机油和制冷剂都给我断了。

本来听说他们要登陆了,我还暗自高兴了不少日子,觉得能换点吃得混点机油喝。没想到这荒蛮之地搞什么动物保护,搞得一帮孙子都只能灰溜溜的吃素,真不知道这些星球上的人是靠啥爬到食物链顶端的,就这点智商,早晚要被我们硅基生物灭了。最可恨的是N6接的这单子还不露脸,我连去采购点青椒的机会都没。算了,正好我嫌麻烦,等事成了N6一高兴给我点机油我就乐的屁颠屁颠的了。

于是我也不去理会,每日就在舱内休眠看片捉老鼠,闲的无聊就去和2er0调调情,然后等着事成拿机油。飞船最后也没登陆,就藏在轨道上某个空间站。N6和刺蛇塞了两片压缩饼干就偷着去星球了,我找了几块私藏的牛排,煎出油来和印钞机分了润滑一下轴承。正高兴着呢,就听外面N6大喊“冰箱!”,我一惊,就算是分钱也没有这么快吧,接着就是N6要烈酒的声音。我心里骂了一句,这时候要酒,船上的酒早被我对着机油和制冷剂做机尾酒喝没了,现在让我上哪找去啊。不过这可不能让N6知道,要不非被拆成0和1不行,当然私藏牛排这事也不能让N6知道,要是被她看见,眼里冒出来的光子强度都赶上对撞机了。我匆匆把这些牛排放进身上的储藏室,一脚把印钞机踢回弹药舱就赶到N6那去了。N6那会正要烈酒呢,我只好满脸堆笑的说“可是,船长,喝酒对身体不好”。N6也是貌似正在满心卧槽无处吐的状态,顾不上跟我罗嗦。我这才打望下周围,发现刺蛇和Jet都已经在了,还有些不认识的人。我也懒得管,反正只要不在船上吃饭就跟我扯不上什么关系。貌似事情正处在什么紧急状态,我也不甚明了,但寻思着是不是该通知下弹药舱该把印钞机弄出来进入战备了。

刚把信号发出去,准备溜走接着涂我的润滑油时候,N6抓着我的门把手一把就把我拖了过去。卧槽,这是要干啥,印钞机这会就运出来了啊。N6看起来也顾不上等印钞机了,顺手就把我塞进了炮筒。炮筒可是照着印钞机的尺寸设计的,对于我这种满腹美味的冰箱来说实在是小了点,我怕把自己挤坏了,赶紧调整了下表面张力和杨式模量,这才刚刚能挤进去。不过接着我就反应过来不对劲了,这是要拿我做炮灰啊,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,我还调调自己结构让别人切的更快。真愤恨当初设计者怎么没给我装个高级点的CPU,等到吃了大亏才发现晚了。我偷偷往墙角瞄去,看着印钞机正冲着我坏笑,我满心悲愤的想,老子要是能活着回来就把你剁成碎纸机。我这想还没想完,就觉得一股冲力推着我就向前飞出去了,这炮管子真烫,热得跟煎锅似的,还好我表面涂了耐高温涂层。从炮管飞出来之后,宇宙骤然展开我的探头前面,无比的扩大与黑暗。还未等我把自己的速度加速度角速度转动惯量这一堆参数算完,一直小舰队陡然冲进我的视域,接着就跟我装了个正着。巨大的冲量之下,我各个储藏室的舱门向失了压一样弹开,各种私藏的生食熟食就像对撞里的夸克一样飞散开出来,我刚煎好的牛排就着油向小舰队领头的那搜船飞去,一滴滴油滴飘飘忽忽的就撞到了他们脸上。

“狗血淋头!”我正暗自得意自己的能力,忽而发现我就是那狗,冲力切断了我的供电,制冷剂和机油还夹杂着N6的烈酒也都飞散了出去。等我再次通电的时候,检查了一下自己的cpu和内存,万幸所有的数据都还在,只是之后发生了什么就完全没有记录了。空间一如既往的安静,前方是广阔黑暗的宇宙,唯一不同的是,储藏室空空如也。